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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(第2/25页)
所请施行。 至于销毁鸦片之法,当林则徐在京会同军机大臣议定《查禁鸦片烟章程》时,便曾列明。此一章程计三十九条,凡关于“开烟馆”“栽种制造贩卖”“吸食”“杜绝来源”“巡缉”等等,如何查禁,皆有详细规定,销毁鸦片的方法,列于“巡缉”之下:“州县等官拿获烟土解省之日,该督抚亲自查验真伪,加贴‘印封’存贮司库,定期销毁。届期仍由该督抚逐细复验,沃以桐油,并搀和食盐、白矾,眼同销毁,务令悉成灰烬,投之河海,不准委同他员,致滋弊混。” 由于奏奉钦定的章程,规定得相当细密,所以上谕一到,林则徐立即邀请总督邓廷桢、巡抚怡良到行辕会商。事先,他已与幕友细心研究好了一个办法,一提出来,邓廷桢、怡良皆无异议。 销毁的地点,选定在东莞县所属的虎头门,此地当珠江入口之处,简称虎门,是个海防要塞,沿岸筑有炮台十座。因为章程中规定鸦片销毁前,督抚须亲自“逐细复验”“眼同销毁,务令悉成灰烬”,所以林则徐会同邓廷桢、怡良亲赴虎门踏勘,选定海滩上一处高地,派出军队,会同东莞县所派的民夫,掘出四个大坑,然后将收缴的鸦片及没收的烟具,都倾入坑中,加上石灰、盐卤,等潮水涨上海滩,流入坑中,即时冒出白烟,坑中沸腾,等潮退以后将大坑掘出一个缺口,再一次涨潮时,将鸦片灰烬冲入大海。始终在海滩监视的林则徐,至此方回行辕。 龚定庵深恶鸦片,听得这段广东的新闻,不由得连浮数大白。何俊便即问起:“上年京里有人来谈起,说你很想从林少穆南游,何以未成事实?” “说来话长。”龚定庵停了一下又说,“不过林少穆恐怕亦不敢用我。” “为什么?” 这段经过,颇有曲折,一时无法细谈,而且有陌生人在,亦不便细谈。龚定庵想了一下,口占一绝: “故人横海拜将军,侧立南天未蒇勋。 我有阴符三百字,蜡丸难寄惜雄文。” 何俊很留心地听完,复又念了两遍说道:“原来你是劝他用兵!你说他不敢用你,莫非以为林少穆是不敢用兵?” “然也。”龚定庵答说,“岂不闻琦制军劝他,勿开边衅?” “我看不然。林少穆是有定见的人,你说他‘侧立南天’,亦与实情不符,他是钦差,不必‘侧立’听命,而况邓制军、怡中丞都很尊重他的。” 龚定庵原是一时搪塞,想不到何俊很认真地辩驳,只好笑而不答了。 到得席散,龚定庵酒兴未已,因而又洗盏更酌,何俊到这时候才有机会跟他深谈。 “定庵,你这回究竟因何出京,以后又有什么打算?” 龚定庵依旧以诗为答,朗声吟道: “白面儒冠已问津,生涯只羡五侯宾。 萧萧黄叶空村畔,可有摊书闭户人?” “‘白面儒冠’,”何俊面有惊异之色,“定庵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?” 儒冠是用杜甫诗意:“儒冠多误身”。白面典出《南史·沈庆之传》,为国譬如当家“耕当问奴,织当问婢”,伐人之国“而与白面书生谋之,事何由济?”龚定庵这“白面儒冠”四字,表示入仕以后,误身亦误国,这与他平时好发狂言、目无余子的性情大不相同,故而何俊有此一问。 其实龚定庵只是为第二句“生涯只羡五侯宾”这一句作陪衬。五十之年,一官匏系,既谈不到事业,亦谈不到利禄,倒不如做诸侯的食客,至少还落得个悠闲自在。这话他虽不说,何俊多想一想,也就了解了。 当然,“五侯”只是借用成语,他的本意是到江淮来打秋风。“如今也大不如前了!”何俊说道,“我拿一样东西给你看。” 取出来的是一副两指宽、寸许长的纸牌,牌上各有花样,何俊拣给龚定庵看的那一张,上绘桃树一株,树旁有一壮汉,双手各持一斧,交替着砍伐桃树。 这幅“双斧伐桃”图,龚定庵一看就明白,桃树是新近去世的两江总督陶澍的谐音。他在道光十年开始改革盐制,整顿盐务,在淮南以强有力的手段,裁撤陋规,取消特权;在淮北则更为彻底,索性废除明朝中叶以来便已创行的“盐引”制度,为凭票售盐,任何人皆可请票,凭票至盐场置盐,掣给三联票的一联,指定运销地点、规定限期,票盐不准相离。成本既轻,品质亦佳,贩私盐既干禁令,且亦无利可图,因此,私盐贩子相率改售票盐,盐税大增,对升斗小民更是一项德政,而唯一受害的,只是坐享暴利的大盐商。 但是,龚定庵没有想到,两淮之人,竟公然表示“双斧伐桃”,欲置之于死地,不由得叹息:“怨毒之于人甚矣哉!” “也难怪!”何俊说道,“你只要到‘河下’去看一看,就知道怨毒其来有自。” “河下”是个地名,一条数百丈长的直街,铺的是极整齐的青石板,石板上凿出莲花,以便雨水宣泄。此地为淮北号商所萃,宅第连云,临街的围墙用巨石做基脚,仿照明太祖建南京城的办法,拿糯米煮成浆汁,黏合巨石,可保千年不坏,为子孙百世之计,如今依然完好,但围墙内的花木凋零,笙歌消歇,那种日进斗金的好日子,为陶澍所断然葬送了。 “定庵,你说‘生